那是八月中旬的一个清晨,我在上海博物馆门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里苦苦等待。“大英博物馆百物展”的几张海报我望眼欲穿。如果将我们在燥热的空气、三四个小时排队煎熬下的心情用速度来形容,那我的心情就快得像一架超音速飞机——不光飞快,还有一次猛烈的“音爆”蓄势待发。
终于进了博物馆,虽然烦躁的心情得到了解脱,但是对展品的期盼也被冷却许多。或许是我失了兴致,又或许是我已然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,我不由加快了脚步,大部分展品只是瞄一眼,或者是大概看看手机上的介绍视频就匆匆走过。
当然,我不是唯一一个快节奏的人,其他人或许是本身就不感兴趣,或许是像我一样累了,都在拼命往前走,小小的展厅在人流中像是早高峰的地铁站出入口一样。没走多久,展品已看完了一半。
不经意间,我看到一老一少的身影。他们像是洪水中屹立在水面上的一座木桥,格外显眼,我不禁多看了几眼,那是一位老太太和她的孙女。老太太福态可掬,衣着再普通不过,像是刚从菜市场买完菜出来,身上还淌着排队时流的汗珠。然而她没有一点不耐烦,弓着腰站在孙女身后,眼里和小女孩儿一样充满了好奇,眯着眼睛盯着展柜;小女孩看样子早站累了,一会儿踮着脚,一会儿趴在在展柜上,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块法老棺材上的铭文,一眨不眨地端详着,像是几千年前的埃及宫廷大戏就在她眼前上演。
回忆一下我这短短几分钟的参展过程,我似乎对展品的印象什么也没有。通过公众号里的视频了解展品或许最快也最全面,但是慢慢地盯着一件感兴趣的展品看个几分钟,自己领略它所有的细节,反反复复地读它的文字介绍又何尝不是对展品的内涵更深的钻研呢?像触电了一般,我把目光从这在等人似的祖孙俩身上移开,走向了离我最近的一件展品。
那是丢勒的木版画《犀牛》。从它旁边走过时,我以为这只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版画,连语音介绍都没有,甚至都没有停下看两眼。我蹲下身子,仔细端详这幅画。画中的犀牛很奇怪,在许多地方与现在的犀牛不同,这里多一根角,那里少一根趾头。琢磨了一会儿,我上网查到丢勒其实并没有见过犀牛,而是根据传闻想象出的。当时葡萄牙人发现的犀牛随着一次海难葬身海底,人们便以为丢勒笔下的犀牛就是犀牛真实的样子,甚至影响到了当时的中国。
慢下来,我领略到了差点永远错过的知识;慢下来,在生活的汪洋中,我为自己找到了一座平静的小岛。有时效率和正确并不代表一切,更重要的是去亲身体会生活本有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