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有一老农,蔬菜天天没得愁。他定时来送菜,次次都是一大箩。他有一块地,那可是他的小心肝,宝贝得不行。
那块地在他家门前。原本是穿过小区的小河的河岸及岸边的一块空地,上面碎碎的砖头七零八落的竖着横着全躺在上面,杂草一丛又一丛,怎么看怎么不起眼。老农却起了劲地开始修整它。先是把上面的碎砖都整理出来,然后在那块地前小河的河滩上,斜着用那些碎砖铺成一条小径,楼梯一般的直通水面,打下两根木桩,做了个小码头。接着用铲子一点一点地将上头乱冒的杂草除去根,挖出来,再用锄头翻打着那块黄土地,给它松松土,添添泥。听起来似乎很轻松,但这却是一项很难办的任务。一天到晚在田里忙乎,肯定是腰酸背痛,而且老农还动过一次大手术。这不,大人们开始了说服工作。先是一番“轮轰炮”,接着再来几场大型的“苦口婆心家庭会”,然后开始持久地进行“每日教育电话粥”,七姑八姨轮番上场。哪知,老农脖子一梗,倔得跟头牛一样,一声“生命在于运动”把那些威逼利诱全化成了炮灰,继续在地里忙得不亦悦乎。那块地的泥土并不适合种菜,他便兴冲冲地到人家养鸡场去搬回一大堆“自然排泄物”,搅和在那块土地上,勤快地浇水,翻泥。矮小的身子和并不伶俐的手脚竟把那块地伺候得无比肥沃。
于是那块被遗弃了的废地在老农手里几番修整便成了自家的菜园子。三四月是蓬蒿,大蒜,绿汪汪地交织着,还有拔了节的青菜种子,大片大片的金黄闪着眼;五六月份则是豆子的天下,大片大片的蚕豆在那地里开花结果,鼓鼓囊囊的豆荚让老农天天乐得合不拢嘴;七八九月最是热闹,长条的黄瓜在老农亲手搭起的竹架上荡起了秋千,那胖胖的番茄也悄悄地在密叶下羞红了脸,小萝卜从地里冒出了几只“绿耳朵”,紫色的茄花吹着小喇叭,河滩上的南瓜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晒太阳,它们在老农的菜园子里称王称霸;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接连在一起了,菠菜、生菜和青菜经过老农的“精心照料”在寒风中瑟瑟的摇着,雪白的水萝卜在地下扭着腰肢,炖出来的汤又鲜又美。春夏秋冬,老农的菜园子里四季常青。他总是隔一星期便大包小包往丹阳跑,自称这些是施了“有机肥”的绿色食品,吃了补营养,对我们眼睛好,学习工作不会累。
而为了这些丰硕的果实,老农每天上午下地干活一小时,下午下地干活一小时,美名其曰“坚持锻炼”。而大夏天却是个例外,他中午下地干活。因为黄瓜在夏天成熟,而且黄瓜需要的火性很重,得在太阳毒辣的时候施肥,才长得好。于是,他便顶着个火辣辣的太阳下田浇水。因着老农那风雨无阻、持之以恒的精神,和他宁愿被家人群起而攻之也要下地干活的决心,还有那淳朴的农民本质——离不开土地,他的宝贝蔬菜在他的宝贝园子里长势格外好,口感极佳,长相更是水灵灵。
我家老农就是我的外祖父,他今年七十多岁了,因着劳作精神矍铄,他一辈子与田地相守,与耕种结缘,他的心中亦装了一块菜地,永远青翠着,一如他的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