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六月中旬,我的祖母突然病倒了。那天夜里,她本安静地躺在摇椅上静观天中星辰,可一阵沉重且痛苦的呼吸声从祖母处传来,我望去,急切走至她身旁,看着她瞪着的眼珠,苍白的脸色,颤抖的双手,又看见闻声而至的长辈及呼啸而来的救护车。从那一刻起,我的心似乎也跟着病了。
祖母从小将我养大,说是至亲也毫不过分,就这样一位长辈忽然从你的日常生活中消关了,谁又能不痛苦呢?
至此后,我每日都提心吊胆地等待一切与祖母相关的事。
于是我等到了,在某个即将放学的午后,我等到了母亲的短信:“来医院吧,你祖母快不行了"不知为何,在一阵复杂的情绪冲动后,我反而释然了,似乎放下了一切。我告诉了老师,上了公共汽车,到了医院,却被家人告知祖母在一分钟前便已逝世。
我觉得我该痛苦地大哭一场,可我没有。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:不见了先前想着对祖母说的话,不见了往日的提心吊胆,可总有像有什么针样的东西深深刺入了我的心中,我的心开始滴血,我一遍遍地逼问自己为什么不再快些,为什么会觉得释然,为什么差了一分钟,只是一公钟……
我落下了一两滴泪水,饱含酸涩与懊恼,痛苦与不甘。这件事从此成了我永久的回忆——虽只是回忆,却令我再不愿触摸。
这迟了的一分钟一直埋在我心中,留给我无限后悔,苦恨。可有一次,我又听见家人说祖母逝世的前一刻突然瞪大了眼,沙哑的嗓子不断在出声,像是在叫"水,水"。那时,我早放学的妹妹最先听明白,手忙脚乱地倒水,可杯子还没到祖母嘴边,祖母微弱的心跳就停了。自那后,妹妹便愈发内向,消沉,沉默寡言。
知道后,我开始茫然而不知所措,思绪成了一团乱麻,想想自己的懊恼与他人无能为力的痛苦相比,又算得了什么呢?如果我见到了祖母的最后一面,结局又是否会如我所料想般变得更好呢?它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,既然如此,又何必为迟到的一分钟而终日痛苦,伤心。
人生中会有无数个迟到的一分钟,我们自然不能一味沉浸其中,无法自拔,就此止步不前——他们会是一个个深刻的教训,丰富我们的人生经验,让未来不再有那满布遗憾、后悔、懊恼的迟到的一分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