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她七岁,一场地动山摇的洪水夺去了她母亲的生命,留下年幼的她与沉默寡言的父亲生活。
刚刚承受丧母之痛的她像一只发狂的小兽一般不让任何人靠近,连父亲也不例外。她藏不住对父亲的恨意:如果不是他当时把母亲抛弃在山区,温柔可人的母亲怎么可能惨死于水中?她回忆起母亲满是淤痕的脸与弯曲的手指,心中的仇恨就浓上一分。
在心中这股想要与他对立意识的驱动下,她开始逃课、打架,做尽了坏学生该做的事。但在嘈杂吵闹的闹市,她记起温暖明亮的课堂;在承受打架时的痛意时,她渴望干净洁白的课本。毕竟,她爱读书啊,可她不愿意成为一个乖巧的好学生,她想要给父亲制造麻烦。
看着父亲一次次从工作中抽出身来到学校,毫不在乎地听着他严厉的斥责,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挑衅。暴跳如雷的他每次扬起手掌又落下,她心中的冷笑更甚: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。日复一日,不满和矛盾一天天累积,终于,有一天,他们吵了起来。
“走开!我的事不用你管!”她奋力打开家门,一手拖着行李箱,一手推开阻拦她的父亲。父亲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起“我不允许你走”,“好啊,当年对不起我妈,现在连我也不放过!”她反唇相讥,一边拿起地上的鞋子向他扔去以阻止他前进。他不躲不避,鞋跟在他额头磕出一块红晕。他也不喊,只是轻轻地说道“当年伤害了你妈,现在还要连我一起吗?”她立住了,眼里满是不信任与狐疑,冷笑着,并不相信。他接着说道:“当年,你妈为了救贪玩的你,陷入了洼地,正好被洪水冲刷的大石块砸昏,最后死于水中。”
她感到一阵恍惚。多年以仇恨建立起的堡垒已摇摇欲坠,他又拿出当年的报纸作证。原来,父亲竟忍受多年的不满与难过,独自撑起她的一片天空。她茫然地望着凌乱的客厅,又瞥见父亲额头的红晕,心中那根由仇恨筑就的脆弱之弦轰然崩断。她放声大哭,流出了这几年对父亲的愧疚,夹杂着几声“对不起”的呜咽,直扑入父亲怀中。这几年的辛苦操劳,已让这个坚强的男人身躯苍老,渐渐矮小,但仍然有力。
曾经的孤单、迷茫,在这一刻找到归属,她不由得想起妈妈在她小时候哼唱的歌“我不会孤单,因为你们,都在”。温暖的曲调在她心中轻轻回荡。原来,父亲的关怀,一直都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