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爱

我的父亲，脸型方正，一如他呆板、欠缺情调的个性，看似淡漠的眼眸，不经意间闪烁着稍纵即逝的神采奕奕，嘴角总挂着八股论述，服装仪容带着民初的韵味，一副眼镜可以戴上十年，一封信可以留上二十年，他珍惜所有的一切，从不浪费，从不奢侈，从不造成别人的麻烦；在我所有的记忆中，他的身影都带有一些泛黄的岁月烙印，或许是因为他数十年如一的发型，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胼胝、筋凸的双手，但更可能是他的眼神，总流露出消逝的悲哀，彷彿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，他都曾经经，“爸爸告诉你……”是伴随我成长的圆舞曲。
记得有一次，因为是我的生日会，当时只有小学一年级的我，强拉着父亲，到糖果店找寻甜蜜的惊喜。一路上，抱怨声连连，“小佑上次没请我牛奶糖，敏敏上次没有和我一起玩，小枫最近总是和小俐比较好……不管不管，那些人我都不要请他们吃”带着任性与怨怼，我大声地对着父亲嚷嚷，但，父亲却没有理会我的无理取闹。“大家都是好朋友，如果到最后，你只要请几个好朋友，那爸爸也不要跟你作好朋友了喔!大家都是一个大家庭的成员，今天你请他们，下次他们也会以相同的爱回报，这样不是很好吗?”。翌日，带着不服气，我拖着一大袋糖果、饼干像头驴似地，将父亲的小点心发送给同学们，出乎我意料地，大家都对我报以热情的微笑；父亲的一席话，是我沐浴在友谊的欢乐中。那天夜里，我学会合作与包容，这是父亲送给我的珍宝。
一个冷飕飕的冬天，靠在父亲的肩上，吸吮着寒气，心里盼望着回家的路可以缩短；因为一时的赌气，不肯将外套带出门，我像只虫子，蜷伏在父亲的背，暗自祈求上苍可以赦免我，将寒风吹向那黑暗而无边的宇宙。努力掩饰着自己的颤抖，不想被父亲发现，彷彿是要证明自己是最终的胜利者，但我想他最终还是发现了，只是，又一次出乎意料地，他并没有将外套脱下来让给我。“父亲将外套让给女儿是理所当然的。”我无法跳脱这样的思维，一个劲地怨恨父亲，“害”我得了重感冒。事后，我才知道，父亲其实是舍不得我的，是疼惜我的，不过，比起生理上的病痛，他更希望我可以得到心灵上的成长，懂得对自己负责，懂得承担自己抉择后的结果。
翻开一本厚厚的相簿，赫然地发现──没有父亲的身影，没错，仔细想想，从小到大，父亲都是担任“摄影师”的角色，他不求自己可以出现在画面中，只希望自己的努力与付出可以换得我们的笑容。在一帧帧的灿烂笑靥中，我彷彿看见了父亲的脸庞，在相机的那一头，我正以父亲的眼，关注这个世界。“宝贝，看这里喔！cheese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