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,想起羊杂汤。
或许,是天冷了的缘故?
“在我的记忆中,那是最好吃的东西,好吃到现在想起来,口水就要流出来,就恨不得捧上一碗,美美地闻,美美地品,痛痛快快地喝个精光。”
这么给媳妇絮叨着,一份怅然却涌上心头。
九三年的冬天,到九四年的春天,我是在老家的那所乡中度过的。
日子过得挺苦。早上五点起床吸溜着鼻涕跑操,晚上十点才晕晕乎乎地下晚自习——这还不算什么。正长身体,却天天不见荤腥,有人去开小卖部的体育老师那儿买了一包方便面回来泡,一屋子人都眼巴巴地等着要一点调料讨一口热汤。对了,这位体育老师连开水都卖,倒没给我们上过一节体育课。
还好,但凡有点儿条件的家长,一定会给孩子送上一顿中午饭的。
就像我的四叔。
他的身体羸弱,还要在煤矿上上班,但中午一定会蹬上差不多一个钟头的自行车,给我送顿热乎饭。我知道,这顿饭一定是他和四婶专门为我做的,一定有菜有米甚至有肉,一定捎一杯放了糖的开水。我记得,有一次我发现筷子不见了,四叔攀上树,掰了根树枝下来,剥掉皮儿,就成了一双筷子。我记得,有一次饭盒上沾了泥土,四叔说骑车快了点,翻车了,还好饭没洒,他的本已冻得裂了缝的手上,有血,也有煤渣粒儿。
那午饭,给我的是一种沉重的幸福感。
不过,这种幸福没有持续多久。
四叔的身体,当时已经拖了十年。
他只跑了一个春天,就跑不动了。
所以,当那个冬天的周一清晨,我悄悄地推起车子,准备去赶七点钟的早自习时,他还没有起床。
天还是黑的,寒风刺骨。
我打开大门的“当啷”一声,还是惊动了他——“钢?”
我回到他的床前,他把一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塞到我的手里:“去厂门口喝碗羊杂汤吧,热热乎乎的。”
我推不掉。
我也想喝。
那是我向往许久的美味。
我把钱放在贴身的兜里,骑上车,蹬得飞快。
到了,终于到了,已经看到那袅袅的白烟儿,已经闻到那诱人的香气。
我下了车,捏着那张钞票,张开了嘴,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。
小摊前的牌子上,写着“羊杂汤 2元”。
犹豫了一会儿,我还是转身离开了。
在另一家小店,我要了一碗小米粥,两根油条,总共才花了不到一块钱。
也很香。
又一个周日的傍晚,我回家去。
四叔问我:“羊杂汤好喝吧?”
我说:“好喝,香得很。”还咂了咂嘴,似乎一周前的滋味还在唇上。
他笑了:“我也喝过。”
我背过身去。
我想,等到将来我挣了钱,得给四叔买碗羊杂汤喝,要搁多点儿辣椒,火红火红的。
可我,可那时候的我,怎么想得到,我还没来得及……他就离开了?
今天的羊杂汤,很不便宜了。
我买得起。
可我总也没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