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匆匆,时光如云水般流淌。一天一天日子迎来又送走;花开花谢,四季轮回,人生几回伤往事,总有一些逝去的、不经意触动心扉,使人流连。
已是年冬岁末。不觉间,天上飘下了几场雪花;不觉间,弟弟放寒假了;不觉间,电视上又见到各地车站涌动着返乡的人流;不觉间,父母的闲聊中出现了该置办哪些年货的内容;不觉间,墙壁上的挂历撕到腊月二十四了.今天是传统的、由来已久的小年夜,也就是说,过了今天,春节的序幕就要正式拉开了。
一年一度的春节,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,是高兴的、期盼的。因为这不仅是一个节日,更是一种心灵上的寄托。期盼亲朋的相聚,寄托来年的希望。
还记得儿时在家乡,这个时候总是听到爷爷和奶奶商量着哪天熬米糖、哪天蒸年糕、哪天做豆腐;总能看到爷爷每天往返于五里外的街市,回家的时候,手里总是无一例外地、吃力地、但满面笑容地提着买回来的香烛呀、烧纸呀、年画呀、花生呀、瓜籽呀等年货。耳边总是传来零星的、断断续续的爆竹声,那是些顽皮的小伙伴们从大人手里讨来,或是趁父母不注意时从家里偷来的一两挂小鞭炮,拆散了,一只手用姆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如吸过的香烟头般大小的爆竹,一只手拿着一根敬神用的香或是打火机,在过早的制造新年气氛。
记忆最深的是熬米糖。熬米糖一般在腊月初头就开始了。那时爷爷的身体还硬朗,加之会做一手好豆字糖。每到这个时候,除了在家熬糖、做字糖外,总会有一些乡邻来到我家叫请爷爷去帮他们家做豆字糖,乐于助人的爷爷,每次总是有求必应。做字糖的主要原料是黄豆粉和黑芝麻粉,先把黄豆和黑芝麻分别在砂锅里炒熟。这时就要考验妇女掌握火候的技术了。因为炒黄豆和芝麻既不能过老也不能过嫩。过老了黄豆会变黑,不宜做字,嫩了则做黄豆腥,不香。
那时,每逢家里要熬米时,奶奶总是提前几天就把黄豆和黑芝麻炒好,研磨成粉。噢,对了,还需要麦芽、小米和白沙糖熬成糖稀。熬糖稀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,也需要掌握火候,不然糖会酸、变苦,可这就是爷们儿的事了。到了次日上午,爷爷会在堂中央搭一块长近两米、宽一米多的糖板,木板上摆放着切糖刀、擀糖棍、摁糖盒等用具。
做字糖前,先把装在瓷盆里的黄豆粉和黑芝麻浇上已熬好的、滚烫的糖稀,用筷子搅拌均匀,然后倒在糖板上用手做成一个整体方块状。然后用糖刀(菜刀也可)切成若干手指般大小的长方条,之后爷爷便像个艺术家般系着围裙、卷起袖子开始做字糖了。
字是怎么做成的到现在我还弄不明白,只记得爷爷把已切好的豆糖条和黑芝麻糖条有规律的叠加起,外面再拿一大块滚好的豆糖皮包裹着,然后死命的拉,拉至一米多两米的时候,再用刀拦腰切断,神奇时刻到了, 一个“福”字或者“喜”字诞生在眼前!当然,要做什么字是之前就定好了的。然后,父亲和姑姑们围站在糖板边沿,边天南地北地聊天、说笑话,边把糖条切成片状。那氛围是快乐的、温馨的、使人留恋的。除了豆字糖外,还有白芝麻糖、谷花糖、黑细芝麻粉糖等,家里熬糖,每当爷爷在糖板上忙活时,我的眼睛总是一刻也不移开、死死地盯着上面,这时,爷爷知道我嘴馋,总是放下手中的活,在糖板上拿起一两块已经切好的糖,怜爱地喂到我的觜里。那一刻,只觉得嘴里香甜的糖是世间最美的味道。
蒸年糕。蒸年糕用的炊具叫饭甑。圆形,由杉木制作。甑内由底而上的三分之一部位置一甑箅。蒸年糕时,先在甑
底箅上铺层薄纱布,再将几天前浸泡、研磨好的糯米糕粉加少许清水搅拌后倒入甑内以小火慢慢蒸之。年糕有白糕、灰水糕、肉丝糕。那蒸好的、刚出锅的、滚烫的肉丝糕团至今还令我回味无穷。
此外,到了二十七、八的时候,家家户户厨房顶上的烟囱里的炊烟缕缕不断地飘散开来,弥漫了整个村庄的上空,那是各家主妇在忙着炸肉圆、炸苞芦松与炸豆腐泡。缕缕炊烟,浓浓年味。爷爷去世将近六年了,如今超市里各式各样的米糖、年糕都能买得到,只是吃到嘴里,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,又多了些什么。
今天已经是小年夜了,父母还在照常上下班,小区里的人们也一如平时不紧不慢地各自忙碌着,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过年的气氛。这几天在电视上看到这样一个广告:一个孩子问父亲,爸爸,年味去哪儿了?我也在心中问,年味去哪儿了?明日黄花只开在记忆里,此情可待成追忆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传说年是一只怪兽,而今我只觉得年是一位在日益繁华中渐行渐远的老人,希望人们呼唤他转身,投入到他淳朴的怀里,沉醉在他淳朴的怀里。
2014年农历腊月二十四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