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人间惆怅客,知君何事泪纵横,断肠声里忆平生。
——题记
当爷爷从木抽屉里抖搂出一袋珠灰色的种子,来吊丧的宾客也都渐渐散去了。他最后一次把香灰从香炉旁弹掉,顺从地跟着我和妈妈,离开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小镇。
秋海棠的种子似这烟炉里氤氲的夜一样的颜色,静静地沉睡在爷爷莲叶般的手心里。他的手的褶皱的皮肤上有隆起的脉和纵裂的纹,
轻柔地抚摸着她们。指尖微微的颤悸如刚栖定的蜻蜓的尾翼,最后静止。
他低头,最终还是离开了。几番秋雨后,山间小镇溪水长起几篙。盘旋而下,我曾多次看到他的回眸,那沉寂的忧愁和无以言表的无奈都随着泪水,不动声色地滑进心里。
别了,花。他干涩又布满血口子的苍老的双唇动动,牵动着那一道横在他左下颌的印痕。
他回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检查我们家的盆栽、花草。他拎着水壶忙上忙下,这里指指,那里瞧瞧,轻轻嘟囔着她们的名字。此时的他身穿一件蓝白相间的工作服,掺杂的银丝在他本就不是清一色黑的的两道弯眉中傲然独立,衬在却是“乌黑”的肤色上,好似柳絮附着其上。
当我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,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投降一盆花。他的头斜偏着,头发倒向一边,“故作”思考状。“上初中以来,你多久没搭理过她们了?”我揣度出一毫责备。他又旋了旋,手挨近了花盆。轻轻拈起一片枯黄的叶子,敲敲,翻转一圈,捏捏,举到灯下,抬起来嗅嗅,最后推开。“六个月了吧,嗯?”从他鼻腔里震出一声闷哼,泛红的大鼻头“抽搭抽搭”地吸气。“(⊙o⊙)…可能是我忘记了吧。”我嗫嚅着,不好意思地看着花盆中那束颓败打卷的秋海棠。
他婉转出一声叹息,开始浇水、松土、修枝、剪叶。他的灵魂穿梭在水泥与土地之间,种下大自然的希望。他的生命是真正充满色彩的,耀眼的黄、浓郁的绿、夺目的蓝,他以山石林木的爱,宣诉着自然的热烈、美好。
我仿佛看到,爷爷播种下的种子绽放出绚丽的色彩,小镇的扁担一路“吱呀呀”地压过去,上空布满钢铁色的云,而他沉静如水的眼眸里,分明有蓝天。